乜乜物物:日常物件 极限想像——刘宇昆〈书的形状〉(图)

发布 : 2024-11-20  来源 : 明报新闻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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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Flashvector@iStockphoto)


【明报专讯】我们从历史课上读过书籍的演变,在纸张普及以前,文字曾经刻写在野兽甲骨、青铜器、绢帛和竹简之上,它们皆被视为「书的形态」。那么作为文字和资讯的承载物,原始人用作记事的绳结、网络世代的电子书、未来科技可能实现的云端记忆库,能否算是「书」的一种?如果我们相信宇宙里有无数灿烂的文明,他们的「书」又会否并非用眼睛阅读,而是用听觉、嗅觉、触觉,甚至难以想像的方式感知?

有限生命 无限阅读

书是常见之物,美籍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发现书的不寻常之处,不止在内容,更在于形式的无边无际。他的短篇〈书的形状〉,用导游的口?,介绍宇宙里不同文明对「书」的理解,想像力惊人:

.首先登场的阿剌天人相信「阅读就是聆听过去的声音」,他们拥有坚硬的鼻子,制作书本时会边说话,边用鼻尖在柔软的材质上刻下内容,声波便留下独一无二的痕?,形成字沟。后人要阅读时,把鼻子顺?字沟的纹路滑动,声音会在头颅里重现。

.另一种族夸邹里人则是由机械构造,金属的体内藏有一块石头,能够储存文明和智慧。种族的新生儿诞生,就会获得父母的石脑,传承旧的记忆也累积新的见闻,所以他们自身就是书本。

.然而,宇宙里有群残暴的赫斯贝罗人,喜欢收集夸邹里人的石脑,放在博物馆里展示,却无法阅读其中的文明——赫斯贝罗人也不信任书写,认为书是死的。

.与之相似又相异的,则是不写书但爱读书的图多斯人,他们是能量生物,认为宇宙万物皆可被阅读。

.最后登场的是卡鲁伊人,他们身形细小,爱好收集不同文明的「书」(当然不像赫斯贝罗人用暴力的手法)。由于躯体微型,使用和阅读书本的方式与众不同。

故事最后,不同星球的人前来参观卡鲁伊人的成果,发现他们的绳结、石脑、金属板,已经变成细小的街道、房子、大楼,卡鲁伊人在里面工作和生活,那些异族的古老文明重现光芒,用另类的方式被阅读?。

用错的方式 读对的书

〈书的形状〉不是讲究起承转合的小说,但述说了众多独特文明的诞生与灭亡,他们对「书」的形状各有理解,也影响或折射了其信仰。尽管形式不同,但所有的书都是为了记忆的流通而存在,对抗时间的侵蚀,并因此带来有趣的辩证。有些书本能全然重现过往,像阿剌天人的声音之书,却十分脆弱,每次阅读真?都带来损耗,结果出现众多仿制的版本,真品只能珍藏起来,有限度流通。他们的书写方式确保了历史的完整,却让流传的版本注定有所偏差。书写到底还原了记忆,还是使之更失真?这是小说没有讲出来,但潜藏的疑问。

夸邹里人和赫斯贝罗人是强烈的对照,前者以石脑为传承,族人能够知晓祖先做过的一切;后者不愿留下任何纪录,喜欢即场辩论,使后代并不知晓族群曾经的恶行。我们理应更倾向前者,但在二元的好坏之外,赫斯贝罗人的某些信念也不无道理:

他们认为书是死的,却假装是活的。书提供教条式的警句、道德?x??,描述半真半假的史实或刺激的故事……却无法像真人一样接受审问,无法回应批评者或为自己的论述辩驳。

〈书的形状〉所想像的种族,或多或少源自人类历史的真实文明,科幻故事不止是要航往远处,也是要从他方回望自己的起源——像从外太空才能看到璀璨的蓝地球。故事结尾出现的卡鲁伊人,就启示了我们如何重读自己的文明,不必用对的方式,而是要读出最原初的信念:

卡鲁伊人彷佛能够接收过去的回声,当他们无意识地用原文散佚、被遗忘已久的远古书籍大兴土木时,却偶然发现一种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失去的本质意义。

他们阅读,却不知道自己正在阅读。

■韩祺畴:岭南大学中文系、台湾国立东华大学华文文学系艺术硕士(M.F.A)毕业,出版诗集《误认晨曦》、小说《虚风构雨》

文:韩祺畴

图:Flashvector@iStockphot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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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语文同乐 第736期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