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关键词：蠹鱼——好食唔食拣食字(组图)
发布 : 2025-12-12 来源 : 明报新闻网 用微信扫描二维码，分享至好友和朋友圈 | 加关注  明声网温哥华 微信公众号 |
（图：Jorm Sangsorn）
书虫尾部分岔，形貌似鱼，故以鱼命名。（图：Shonyjade@iStockphoto）
元代著名书画家钱选的画作《蠹鱼》，绘画两只书虫，以及它们蛀咬的斑驳痕?。（图：国立故宫博物院网站）
董启章《衣鱼简史：董启章中短篇小说集Ⅱ》收录了他从2000年至2014年创作的13篇小说。（网上图片）
「一条美丽的银蠹鱼，从《水经注》里游出来。」
解读最适当的是：
A. 诗人巧妙运用拟人手法，使画面充满活泼的勾x??感
B. 美丽的蠹鱼「游出来」，暗示典籍给予读者深刻启发
C. 刻意选择以「一条」彰显翻阅典籍时全神贯注的模样
D. 从全诗所安排的一连串意象，可??u测诗名为《晒书》
（参考答案见文末）
衣鱼不是鱼
「书虫」又名为蠹、蛃、蟫等，以「虫」字作部首的称呼当然合理，但这种虫亦有衣鱼、白鱼、壁鱼之名，究竟与鱼有何关系？明代李时珍《本草纲目·虫之三》指衣鱼藏在衣服或书本纸张中，「其形稍似鱼，其尾又分二岐」，形态有点像鱼，尾部分岔，故以鱼为名。至于被叫作「白鱼」，当然是与其颜色有关，《本草纲目》亦提到衣鱼「老则有白粉，碎之如银」，成虫的身躯有白色粉末，乾死后碎掉则呈银色。
由于其状似鱼，不少古人以衣鱼入诗时，均将之连结水的意象。如唐代李远《咏壁鱼》「透窗疑漏网，落砚似流泉」，把窗户想像成破洞的鱼网，砚台滴落的墨水似是泉水流动，衣鱼「潜穴河图内，吞钩乙字边」，潜入书海的洞穴中，吞食鱼?般的「乙」字，想像力惊人。宋代邵雍《蠹书鱼》中两句「居常游箧笥，未始在江湖」，写蠹鱼居于箧笥而非江湖，可以想像它在竹箱中游走的姿态，恰似江河湖水中的鱼儿。
自古书虫死读书
原来古人也会以「书虫」称呼书呆子，韩愈的古诗《杂诗》首四句「古史散左右，诗书置后前。岂殊蠹书虫，生死文字间」，把埋首史书、诗词、文章的读书人比作「蠹书虫」，讽刺他们毕生都在文字间消耗生命，与蛀食纸张的小虫无异。清代笔记小说《坚瓠集》指?鱼「读书不识文理」，只读书却不懂得字句和内容，又?x??代诗人郭登的诗作，形容?鱼「元来全不知文义，枉向书中过一生」，沉浸书海多年，但完全不懂得文章的意义，可谓枉费一生。
除借书虫讽刺书生「死读书」外，清代小说家蒲松龄藉以批评考试制度僵化。他的短篇小说集《聊斋志异》中〈素秋〉一篇，记述名为俞恂九的公子非常聪慧，一目十行，就算是随意写作的文章，年老学者也无?x??拟。友人谨庵于是劝说恂九报考科举，他本因不想执著于功名而拒绝，但终被劝服，更在邑、郡、道的考试获第一。恂九因此声名大噪，人们争相抄录传阅他的文章，他的得失心也变重，「自觉第二人不屑居」，不想输给任何人。
放榜当日，恂九竟名落孙山，他大受打击，脸色有异，饮酒途中倒下，很快便死去。他死前拚命躺进棺木，又叮嘱妹妹立刻盖棺，不要被人看见。友人谨庵觉得奇怪，打开棺木查看，发现里面竟躺?一只蠹鱼。原来恂九为书虫所变，但即使吃尽书籍知识，还是在考试中落第，全因考官「衡命不衡文」，只看命相，不以文采才华作取士标准。蒲松龄透过这个故事，讽刺科举考试的流弊，劝说读书人不必争取功名，与其发愤，不如退让归隐。
书虫爱食「神仙」
根据《本草纲目》，书虫可以入药治病，如婴儿因惊吓引致癫痫，只要研磨书虫十只，敷在母亲的胸脯上，喂奶时让婴儿一并服下，便能痊愈。或儿童患有「重舌」，舌下肿胀疼痛，亦可把书虫烧成灰敷舌头上。不止治病，古人甚至相信服用衣鱼可修炼成仙。
唐代笔记小说集《酉阳杂俎》载书生何讽常买了一卷古书，打开看见里面有四寸发卷，像一个没有开端的环。道士告诉他，这是由蠹鱼化成的异物，名为「脉望」，相传蠹鱼只要三次蚕食书中「神仙」二字，便会变为脉望，可用于晚上召唤星官，取得仙丹；或提取其液体调和服用，可以脱胎换骨，飞升成仙。书生于是翻看古书，确实看到几处被蠹鱼蛀咬的痕?，以前文后理??u论，空洞?x??然全是「神仙」二字。
五代《北梦琐言》亦有类似故事，唐张裼尚书其中一个儿子曾听闻吃进「神仙」二字的壁鱼，身体呈五色，将之吞食可成仙。他于是在纸写上好几个「神仙」字词，剪碎后放进瓶，再?x??蠹鱼投入其中，日夜期盼蠹鱼蛀食纸张，他便能将之服下，化为神仙。可是他太过执著，累积成心病，每次发作都不愿进食，更不断口出恶言，成了疯子，因迷信而最终祸害自身。
《衣鱼简史》诘问香港文学
香港作家董启章的短篇小说集《衣鱼简史》中有一篇同名小说，想像旧有城市陆沉后，人们重新兴建一座城，当时所有文学已经消失，主角「我」正负责一项历史重整计划，被派往偏僻的图书馆，负责整理前代文学史。「我」在那里遇见担任管理员的女子，她父亲以前是寂寂无名的作家，曾见证文学的存在，但在火灾失去性命，连同所有书籍手稿付诸一炬，因此女子对书本有?不寻常的热爱，留恋旧时代的记忆。
图书馆的资料书籍老旧，「我」打开时总看见衣鱼和它们钻蚀的孔洞，引发恶心与恐惧，有时更把担任管理员的女孩看成衣鱼。「我」甚至梦见洪水来袭的那天，图书馆所有资料均泡在水中，衣鱼从书架上游出来，「我」伸手却抓不住任何一只字。
书本与文字承载人类的文明，在文学已死的时代，代表历史与记忆不复存在，人类的心灵变得空洞乾枯。衣鱼作为主角害怕的对象，在小说中反覆出现，既是现实也是幻觉，象徵「我」对历史消失、文学消亡的恐惧，亦投射作者对香港文学的诘问：香港记忆该如佾x??凑、言说与留存？
■知多点
董启章小说多虚实交错
董启章是香港知名小说家，著有《安卓珍尼》、《地图集》、《梦华录》、《体育时期》、《天工开物·栩栩如真》、《神》、《香港字》等，曾获当代文学评论学者王德威称为「香港另类奇迹」，擅长在小说置入大量知识，包括天文、地理、历史、政治、经济等，并以虚实交错的叙事方式，如虚构神话、地貌与知识，想像香港的地史，反思城市的过去以探索当下与未来。
■（参考答案：D）
文：吕颖彤
图：Jorm Sangsorn、Shonyjade@iStockphoto；网上图片、国立故宫博物院网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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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语文同乐 第809期]